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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3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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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了笑笑道:“可不是麽,差一寸就掉山溝裏了。你知道麽,就是前幾天我們見過的那個黑霧彌漫的山谷,裏面忽然傳來野獸的咆哮,這才嚇到了我的老馬。”

唐謐拍了拍翼馬的脖子:“你現在還管它叫老馬啊?它根本就是一匹小馬駒。李殿判剛才說,翼馬極為罕見,是能活百年千年的靈獸,它已經經歷的十幾年歲月對於它的整個一生來說,也就算是幼年,所以它才如此調皮又容易受驚吧。”

張尉聽了,想起一個不太對的地方:“可我這馬的膽子一向極大,一般的野獸絕對嚇不倒它。我養它這麽久,也就見它害怕過一次,還是那次在楚國禦試之中,碰到了異獸窮奇,但也僅僅是稍微有些腿軟而已。可這次的野獸僅憑著一記低吼就嚇倒了它,一定不是一般的虎豹豺狼。”

唐謐一聽,脫口而出道:“該不會是穆殿監在那深谷裏養……”她本來想說“養著什麽厲害的妖物”一出口才覺得如此說極為不妥,生生咽下去後半截,頓了頓,繼續說,“困住了什麽厲害的妖物吧。”

這冒出來的一個“養”字,讓一邊的白芷薇已然明白了唐謐心中所想。她心中可沒有唐謐那麽多的顧忌,直接道:“你是不是覺得那谷中妖物和穆殿監的關系不尋常?”

唐謐沈吟不語。她權衡一下,看看周圍再無他人,才說:“我在藏書閣恰巧發現了穆殿監十分喜歡借閱妖獸一類的書籍。所以我想,他會不會也有興趣嘗試養一只呢?”

“養別的也就罷了,可別是一只窮奇。”白芷薇隨口說。

“白芷薇你這麽說未免太過臆斷了。”張尉忙道。

“不錯,我最近就是喜歡臆斷,而且尤其專門臆斷那些漂亮又聰明的女子。”白芷薇的話鋒轉回,瞪了張尉一眼。

張尉眼睛一垂,避開她的鋒芒,嘀咕了一句:“怎麽說什麽都能扯到她身上。”

唐謐見了,趕緊打圓場:“說起來,我們應該找時間去那峽谷中探一探,那樣不就什麽都明白了麽?”

“好,如果我的馬習慣了那吼叫,不再害怕,它倒是馱得動我們三人。我這幾天晚上多帶它在天上轉轉,等它飛得熟練了,我們就一起去那峽谷看看。”張尉這樣說的時候,口氣有些發虛,心裏明白地知道自己如此講,有一半原因是想給晚上騎馬飛行找一個借口,而更不可言說、蠢蠢如驚蟄之蟲的微末希望,則是和那個人一同飛上夜空吧。

因著這般心思,這話在張尉自己聽來,就仿佛禁不起琢磨的紙菩薩,隨便一伸手就能被戳得千瘡百孔,幸好平日裏敏銳機靈的唐謐、白芷薇二人都未在意,說笑著轉身前行,只留下藍衣的少年做賊心虛地嘆了口氣,於人生第一次深切地明白,想要自己騙自己果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。

當天晚上,唐謐來到藏書閣的時候,看到了多日不見的祝寧和歐陽羽。

兩人的面色如出一轍的蒼白,眼睛周圍泛著青,讓人不禁猜測這兩三天他們到底有沒有睡過覺。

好在祝寧看上去心情不錯,見了唐謐招呼道:“小唐謐,過來看看為師送你的拜師禮。”

唐謐本來預計自己沒幹完活,怎麽著也會被數落一頓,沒想到上來就有禮物,有點心虛地探探頭,問道:“師父看上去挺高興呢,難不成事情都辦好了?”

“嗯,明天就去飛飛看。”祝寧蒼白瘦削的面孔上有著抑制不住的興奮。

而歐陽羽的全部五官都疲憊地耷拉下來,一副強忍著才不會睡去的痛苦表情,嘟囔道:“師妹啊,最後剩下的那些借閱錄都是我整理的,到現在我都沒合眼呢。”

唐謐一聽自己的“天敵”遭此折磨,頗有些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,不過臉上還是展露出一個深切關心的表情,以無比同情的口吻道:“師哥真是個好人,師哥太辛苦了。”

“你先猜猜是什麽。”祝寧說著,打開早先給她看過的那只四角裹金的檀木盒子,只見裏面擺著一對好像扇墜的圓圓鈴鐺,一只金色一只銀色,分別掛在兩條金絲細繩上,再用同心結拴在一起,模樣甚是可愛。

唐謐拿起來端詳了半晌,也看不出這麽個小東西上能有什麽機關,倒是越看越像是一個定情用的信物。

正想胡猜的時候,唐謐擡眼卻看見歐陽羽和祝寧臉上掛著一模一樣的得意神情,仿佛都篤定她猜不出這是什麽,心中不禁升起一陣不服。

她暗想祝司庫絕對不會送自己一個小玩物或者小首飾,這對鈴鐺大約該有什麽特殊功用才對,便道:“這個東西的秘密一定在聲音上。”

祝寧微微有些訝異:“還真是有點兒天賦,那你倒是說說看,聲音上會有什麽秘密?”

唐謐原本見這小鈴鐺實在藏不下什麽更多機關,所以便大膽猜測定然是和它發出的聲音有關,聽祝寧這麽一說,知道自己推斷的方向對了,便拿起鈴鐺輕輕搖了兩下。

照理說,普通的鈴鐺裏都是放著一個金屬小球,小球一動,撞擊鈴壁,便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。而這一對鈴鐺,並沒有發出金屬撞擊的“叮鈴”聲響,確切地說,幾乎沒有發出聲響,要不是可以感覺到鈴鐺裏面確實有什麽東西正隨著搖晃滾動著,還真要以為那裏面其實什麽都沒有。

為什麽會有人制造一對啞巴鈴鐺呢?

唐謐凝神思忖,目光落在一金一銀的小鈴鐺上,腦中靈光忽現,開口推測道:“這鈴鐺的聲音我雖然幾乎聽不見,但我想,一定有某種東西可以清楚聽到它們的聲音。至於為什麽是一金一銀,那一定是因為它們發出的聲音是不一樣的,雖然我聽不出來,但是對於能聽見這聲音的東西來說,必然大有區別。”

祝寧看向歐陽羽,笑著說:“你看,我說她天資不俗吧。”

“她也就猜到了三分,師父過於誇獎她了。”歐陽羽說話的聲音糊塗成一團,前一瞬還在等著看好戲的神情立刻轉換成快要睡過去的無精打采。

祝寧轉回唐謐道:“這個鈴鐺裏裝的是應聲蟲。金色的裝公蟲,銀色的裝母蟲。公蟲不會說話,但是,只要它和母蟲分開三尺以上,就會把自己聽到的聲音傳給母蟲,而母蟲則會把這些聲音說出來。”

說到這裏,祝寧臉上漾起一層淺淡的笑意,仿佛回想起久遠的往事,繼續道:“這東西是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做的,說起來,制作還真是很麻煩。且不說應聲蟲多麽難找,只說先要配出珍貴的藥水,浸泡它們,讓它們以後不吃不喝也不會餓死,就是一件極為費工夫的事。”

然後,他長長嘆息了一聲,道:“只可惜,我終究沒有派上用場。小唐謐,這東西最適合你這樣的年紀。你若是想聽誰說話,可是那人又不在身邊,就讓他配著金鈴。只要你把銀鈴堵在自己的耳朵上,就可以聽到他那邊的聲音。拿去吧,記住,要隨身掛著,這應聲蟲挨著人氣才有活力。”

唐謐聽了,忽然想,多年前年少的祝寧,究竟是為了想聽到誰的聲音,才大費苦心制成了這樣一對神奇的鈴鐺呢?

也許,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苦苦思慕卻終不可得的人兒吧。

43、夜色撩人

顧青城見門開著,故意輕咳一聲,免得眾人因為沒有察覺他的腳步而覺得突兀。

唐謐回過頭來,看見他,叫道:“顧宗主。”

祝寧在輪椅上微微施禮,而歐陽羽則是站起身來躬身施禮,這樣,唐謐便顯得有些特殊,似乎和顧青城的關系很是親密。

唐謐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,看了眼歐陽羽,也學他的樣子起身要拜,

顧青城袍袖一揚阻住她將彎的身子,道:“大家都坐下。”

他看了看三人,道:“今日之事,關系重大,你們師徒三人切忌不可說與他人。”

祝寧一見顧青城神色鄭重,忙點頭稱是。

顧青城繼續道:“可能你們多少都知道了一點兒,現在蜀山百年結界的力量正在減弱,聽說已經發生過妖物越過青石階的事情。所以,蕭掌門還有穆殿監和我商量,準備在蜀山的多處加入一些消息機關來增加保護,另外,保護咱們術宗的很多機關年頭也都太久,我也想從今年開始重新修理布置。”

祝寧聽了,搖搖頭,崩潰一般趴倒在長幾上:“聽起來工程很浩大啊,宗主的意思不會是讓我帶著這兩個徒弟來完成吧。”

“自然不是,術宗弟子中你只要覺得用得上的都可以隨意調遣安排,只不過,最關鍵的地方只能你和這兩個徒弟參與,而最後在機關安置的時候,他們兩個也不能在場。不過時間倒是不緊迫,你可以慢慢來,先從咱們術宗的機關開始,重新修繕改造一遍。至於結界,它的力量是慢慢消亡的,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。”

祝寧和歐陽羽弄明白任務以後,便再也支撐不住,頂著黑眼圈回去睡覺了。

唐謐和顧青城一起走出藏書閣。

夜色溫柔,晚風如水,她心中偷偷希翼身邊之人不要馬上擲出飛劍離開,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來拖延時間,只好沒話找話地道:“那個,我們今年要比武爭奪三個去和清源寺比武的後備資格,我真希望自己能夠得勝。”

顧青城看看她,饒有興趣地問: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,我對死亡之試沒有信心,覺得比武可能是一條捷徑。”唐謐坦率地回答。

顧青城笑一笑道:“比武會更不容易,你的對手,有一些因為多年不過大試,這一次一定會孤註一擲,而另一些可能實力本身就很強,不要以為你們連過兩試,就小看了自己的對手。”

“嗯,我知道,所以,我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“說吧。”

“我和師父去劍宗修補機關的時候,宗主能不能抽空指點我一二呢?”唐謐說,不知道為什麽,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被拒絕。

果然,顧青城應道:“好。”

唐謐別了顧青城,心情不錯,正往梅苑走去,迎面一個人走過來。她見是相熟的,笑著打招呼道:“李冽,你不是來看我的吧?”

李冽被她一雙彎彎微笑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:“哪有你這麽說話的女子。”

“這麽說話不對麽,我以為我們也算是比朋友更好的朋友了吧。”唐謐更加百無禁忌,笑容也越發甜蜜。

李冽的神色一動,迎上那雙明媚的眼睛:“是啊,應該算是。可是我怎麽分明覺得你的心並不在我這裏呢?”

“在啊,在啊,本姑娘我可是一顆紅心向著李公子呢。”唐謐發覺,對付李冽,厚臉皮是很管用的一招。眼見著眼前少年沒有了一向的霸氣,反而開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。

她笑著指指腰間系著的鈴鐺:“要不,送你個定情信物吧。”

李冽被她的這句話憋紅了臉,唐謐見了不等他回答,就要去解那只金色的鈴鐺,不想李冽忽然出手阻止道:“不要,我知道你是什麽心思。”

唐謐心中一驚,以為他認得這鈴鐺,看穿了自己的計謀,誰知卻聽他說:“我看得出你現在並不喜歡我,這種東西應該是心心相映的人才會互相贈送的吧。等你真真喜歡我的時候再送我好了。”

唐謐歪頭聽完,淺淺一笑,口氣忽然清淡得好似洞穿了世情:“恐怕是,你覺得自己也收不起吧。”說完,她繞過李冽,腳步輕快地離開了。

李冽站在原地,心中一陣茫然,臉上有那少女發絲掃過時的微癢感覺,半晌,他才想起自己竟是沒有告訴她,自己此來,的確是來看她的。

唐謐快走到梅苑門口的時候,老遠看見門裏走出一個少女。梅苑門口掛著的兩盞桔色風燈散發出溫暖的光輝,將那少女籠罩於其中,與身邊的黑夜驟然分離,如幽曇初綻般美得奪人心魄。

不得不承認,君南芙是很美麗的,唐謐在暗處看著那少女想。

君南芙在門口略略駐足,便急步向梅苑後面走去。唐謐心中好奇,提起一口氣,跟在後面想看個究竟。不想君南芙竟然轉到了馬廄。

月色下,唐謐遠遠看到有個人牽著馬等在馬廄前,正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張尉。

君南芙伸出手撫了撫馬兒的脖子,擡起眼看向張尉道:“今日禦劍堂都傳遍了,說是你的翼馬一飛沖天,很神氣呢。”

張尉笑笑道:“我爹一直說這是我們家的老馬,現在才知道,對於翼馬來說,它還小得很。”

“你爹真疼你,什麽好東西都給你,他還給過你什麽有趣的東西麽?”君南芙頗感興趣地問道。

張尉想了想說:“嗯,還有一個可以讓妖獸不敢靠近的寶珠。”

“是麽,那是很棒的防禦寶貝吧,給我看看好不好?”

張尉掏出“沈荻”來,遞到君南美面前:“就是這個。”

君南芙拿著散發出淡淡光暈的“沈荻”,把玩一會兒,交還到張尉手中,不知為何嘆了口氣:“你爹真好,這麽貴重的寶貝也隨便給你。不知道等你再大些還會給你什麽。”

“再大些還管他要什麽寶貝,到時候應該是我找寶貝送給爹爹。”

“無論如何,他一定還會給你更多好東西的,難道他沒跟你說過?”

“沒有,我家什麽情形你也知道,他哪有那麽多寶貝。”張尉答道,口氣沒有半分虛假。

君南芙垂下頭,半晌不語。

張尉見了,忙問:“南芙,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?那日我不知道為什麽,好像完全忘了和你的約定,腦袋一熱,才會在眾人面前和你說話的。”

君南芙擡起眼簾,微笑著搖搖頭道:“那件事就算了,我也不對,其實咱們原本就認識,在眾人面前說一兩句話也無妨的。”

張尉聽了,臉上露出愉悅,然後,猶豫了一陣,試探著說:“其實,訂了親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,好像新來的劍童中,有個叫薛嘉禾的小姑娘,唐謐她們說,人人都知道她和桓瀾是訂了親的。”

“哼,那是薛嘉禾自己說的吧。我可是從小就認識她。她自幼就一廂情願地要嫁給她的桓瀾表哥,現在跑到禦劍堂來,竟然還四處放這種謠言。”君南芙不屑地說。

“那,我們這個又不算謠言,也不可以說麽?”張尉有些一根筋地追問。

“我們不是說過了麽,這麽小就訂親,多難為情啊。”君南芙的口氣有些煩躁,完全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太過糾纏。

“其實也不算小了,白芷薇她家也在幫她張羅婚事,其實……”

“你約我出來,就是為這件事麽?”君南美打斷他道。

“不是,其實,我是想,也許,你願意和我一起騎翼馬飛上天去看看。”張尉斷斷續續地把話擠了出來,忐忑不安地看著君南芙,等待她的回答。

君南芙噗哧一笑道:“好啊。”

張尉松了一口氣,興奮地說:“你稍等,我去準備馬鞍。”

唐謐在暗中看得心急,根據她的經驗,一對孤男寡女若是在這樣撩人的夜色中飛上天空,後果肯定不堪設想。君南美也許還不會怎樣,張尉這死心眼的小P孩肯定就要徹底淪陷了。可是情急之下,她又想不出什麽阻止的辦法。若是白芷薇在這裏,恐怕此時早已沖上去劈頭蓋臉數落起君南芙了,但唐謐知道,這麽做,只會讓他們三人的關系變僵,說不定還會把張尉徹底地推向君南芙。

眼見著張尉抱著馬鞍走出馬廄,唐謐急中生智,左手一揮,低低叫了一聲:“行遲”。一只小小的熊貓頓時落到了地上。

唐謐看著這只熊貓,暗嘆它還真是配合工作,術法課半天喚不出來的,這時候一叫就出來。

她小聲地對它說:“快過去,想辦法把張尉帶到正殿前的演武場,告訴他我受傷了。”

那小熊貓莫明其妙地看了她一眼,扭著屁股,緩緩向張尉和君南芙走去。唐謐這才想起一個問題,那魂獸因為藏在主人的心中,所以能夠完全聽懂主人的話,也認識主人所認識的人,可是,它不會說話,要怎麽把自己的意思告訴張尉呢?

她憂心地看著“行遲”不緊不慢地爬到張尉面前,身子立起來才剛剛高過張尉的腳面,熊爪一揮,正正打在張尉的袍襟上。

張尉正在一心一意地裝配馬鞍,沒有註意到袍襟下的動靜,“行遲”連揮數爪,終於引起了君南芙的註意。

只聽她有些驚訝地低低叫道:“這是什麽,小貔貅麽?”

張尉低頭一看,奇怪地“咦”了一聲,仔細又看了看道:“你是唐謐的魂獸吧,對不對?”

“行遲”點了點頭,仰倒在地上,捂著肚子,開始打起滾來。

張尉看著它似乎很痛苦的模樣,恍然大悟道:“是不是唐謐出事了?她肚子疼麽?”

“行遲”聽了,馬上爬起來點點頭,咬住他的袍襟就走。

張尉一看,焦急地對君南美說:“一定是唐謐出事了,她前幾天在山裏打妖樹時受了傷,可我怎麽問她也不說究竟傷在哪兒,一直硬挺著。說不定是那傷又發作了,我得去看看。下次,你還能出來和我一起騎馬麽?”

君南芙點點頭:“好,不然,我和你一起看看她去。”

唐謐躲在遠處聽了,總算舒了口氣,心想:下次,哼,姐姐我決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。

隨即,她一轉身,貓著腰,施展輕功,向正殿的演武場潛行而去。

唐謐來到演武場邊,這裏擺放著許多平時劍童們訓練臂力用的千斤石。她在大大小小、不同重量的千斤石中轉了一圈,挑了一塊自己勉強能提起的大石,將它略微搬離地面,緊接著把兩塊小石塊踢到下面,將千斤石略略墊高,讓石頭和地面之間空出一道縫隙,之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,把腳伸到那縫隙裏,靜靜等著“行遲”帶張尉來“解救”自己。

這一晚的夜色深沈,繁星點點。唐謐仰望著浩瀚星空的時候,忽然看見一道白光從蜀山深處的天際疾馳而來,墜落在禦劍堂的西側。

她心中一緊,知道西側是穆顯的居所,便猜測可能是穆殿監從蜀山歸來了。再想一想,又覺得自己有點瞎緊張,穆殿監從蜀山回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?

“唐謐,唐謐,你在哪裏?”張尉焦急的聲音刺穿了靜夜。

“我在這裏,大頭,這邊。”唐謐帶著哭腔應道。

張尉和君南芙循著聲音奔過來,一看唐謐的樣子,忙蹲下問道:“怎麽回事,砸傷了腳麽?”

“不知道,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。快、快幫我把它擡起來。”唐謐一邊說,一邊裝模作樣地發出痛苦的呻吟。

張尉忙擡起那塊千斤石,君南芙伸出手扶著唐謐站起來。

唐謐在抽出腳的時候順勢踢飛了兩顆墊在千斤石下面的小石塊,然後瘸著腿一蹦一跳地道:“完了,完了,徹底殘廢了。”

張尉放下千斤石,蹲下來道:“你別跳了,我給你看看。”

唐謐把腳伸過去,放在張尉的膝蓋上,繼續十分入戲地哼哼唧唧著,並且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來。

張尉把她的鞋子褪去,正要脫襪子,她才反應過來,一脫襪子,腳上連紅腫的痕跡都沒有,不就露餡了麽!她緊急中大叫一聲:“別動,大頭,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
張尉擡起臉,正看見眼前少女尖削的下巴,猛然看到那張瓷娃娃般的面孔正在悄然褪去稚氣,這才恍然覺得有些不應該,手停在半空裏,滯了滯,尷尬地收了回去。

“要不,我幫你看看?”君南芙在一旁說道。

“不用,不用。”唐謐縮回腳,訕訕地笑道,“我感覺也沒有那麽嚴重,真的。”

“真的麽?你還是讓君南芙幫你看看吧。”張尉關切地說。

唐謐卻註意到張尉在自己面前對君南芙的稱呼由“南芙”變回了“君南芙”,似乎故意做出生分的樣子,心中又是一陣不痛快,暗暗罵這小子真是傻到了家,被人家牽著鼻子走。

她心裏一不高興,便故意說:“你們兩個怎麽三更半夜還在一起呢?”

君南芙被問得臉一僵,看了張尉一眼,沒接話。

張尉本想說唐謐和白芷薇都知道咱們訂親的事了,轉念一想,覺得可能又要惹君南美不高興,便想尋個說辭。可憐他生來不懂說謊,也萬萬不如唐謐和白芷薇那樣機變,突然間叫他千回百轉、硬生生編出一句兩全的謊話來,即不讓唐謐覺得他在騙人,也不讓君南芙感到生氣,當真是比讓公雞下蛋、母雞打鳴還難。

他憋了半天,額角滲出細汗,才蹦出來一句:“恰巧,恰巧碰上的。”

唐謐一句話倒是給自己解了圍,見兩人一下子都沒心情再脫自己的耕子,立馬改成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,對張尉說:“大頭,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被千金石砸了腳麽?因為我是來練臂力的。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三更半夜跑出來練臂力麽?因為,我們三個今年要想升入下一殿,唯一的辦法就是爭奪比武的三個後備位子,所以,我們必須每天晚上勤加修煉,明白了麽?你也要努力啊,腦子裏不要光想一些七七八八的雜事。”

張尉聽了,心中震動,忽然覺得自己從下午騎術課上被鄧方蠱惑以來裁這麽一直想東想西,實在好不羞愧,立刻應道:“沒想到像你這麽憊懶的人都覺悟了!那我們三個以後每天晚上都一起練武,互相督促好不好?”

唐謐心裏偷偷暗笑自己的奸計得逞,掃了一眼君南芙,將手向前一伸,擺出頗為豪氣的江湖作派道:“好,我們擊掌為誓,江湖兒女說一不二,此後一心以比武為重,心無旁騖,苦練武功,誓奪前三!”

張尉被唐謐這樣一激,想也沒想就伸出手與她的手擊在一處。掌聲清脆一響的剎那,心生鬥志,仿佛真的忘記了身旁還有如斯盈盈望向自己的佳人。

唐謐被君南芙攙著回到了梅苑,一進院子,才發現裏面竟然甚是熱鬧——一群女劍童正站在院子裏,看屋頂上一只渾身烏黑、唯有尾尖兒有一簇白毛的貓在和那只小綠毛猴子打架。

唐謐瞧見人堆兒裏有白芷薇,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問:“怎麽了?”

白芷薇笑笑,指著屋脊上那黑貓道:“這就是咱們禦劍堂的那只靈貓,兩個家夥不知怎麽,見了面就不對付,已經打了半天了,用的可全是咱們蜀山的功夫。”

唐謐一看。可不是麽?那黑貓腳下的步伐還有揮爪的姿勢,都很有蜀山的風範。而她們的小猴子就更不簡單了,因為本來身形就像人,那爪子揮出,十足十就是蜀山武功。

唐謐看了一會兒,不禁有點汗顏,對白芷薇小聲說:“看來,咱們要和小猴多多切磋武功才對啊。”

最終,黑貓不敵小猴,恨恨地“喵喵”兩聲,落敗而逃。眾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去。

唐謐和白芷薇剛一進屋,李理就跟了進來,沖唐謐一招手,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:“唐謐,出來一下,我有話說。”

唐謐出得屋來,輕聲問:“怎麽樣,是查出來些什麽了吧?”

李理點點頭道:“李冽實在是沒什麽更多的事可說了,但是君南芙,我可是挖出來一條小秘密。”

“什麽小秘密?”

李理低下頭,湊近唐謐耳邊說:“君南芙來禦劍堂這四年,只聽說過別人送她彤管草,可沒聽說過她送過誰,對不對?”

“我不知道,沒關心過。”唐謐坦白地講。

李理瞪了唐謐一眼,繼續道:“其實,她悄悄送過一個人,唯一就這麽一次哦!”

“誰?”

“桓瀾。”

第二天。唐謐和白芷薇、張尉三人去術宗上術法課,快到長明閣的時候碰見一身術宗藏藍袍服的慕容斐。

術宗之人大多倜儻不羈,慕容斐剛去沒幾天,也浸染了些許飄脫之氣,看上去倒是比在禦劍堂的時候更加風度翩然。

唐謐一向覺得慕容斐因追求完美而顯得有些拘謹,不想今日於淡淡晨光中驟見,恍惚竟有了些顧青城的影子,看得她一陣失神,也忘記了發聲招脬。

慕容斐向三人道了早安,又說:“你們是來上幻術課的吧。督導弟子就是我和另一個叫程絨的術宗弟子。幻術和禦劍術一樣,挺危險的,你們初學時千萬小心。還好,你們的術法是胡殿判教,他過去可是術宗一等一的人物。”

“什麽叫過去是一等一的人物?”白芷薇不解地問。

“好像十幾年前,大家都說在術法一門中天下再無人能與胡殿判匹敵,後來,不知出了什麽事,他身受重傷,最後雖被莫殿判救回性命,但三力喪失大半,再也無法繼續練武。所以,就回到禦劍堂內教導劍童了。”

“怪不得,他咳嗽的時候好像要噴出肺來一樣。”白芷薇說。

慕容斐聽了笑一笑。眼前這少女說話還是如平日一般直接,可是不知為什麽,上山以後,自己會時常想念這幾個人。

想來在禦劍堂的時候,大家也並不總在一起,可那些短暫的相處時光卻格外清晰地印在了心底。有一瞬間,他忽然有一些惱恨慕容燁英為什麽要讓他想清楚到底喜歡誰,若是只是和原來那樣,不是也很好麽?無所謂男女之情,大家只是這樣在一起,也很好吧?

他想到這裏嘆了口氣,聰明又實際如他,清楚地知道,慕容燁英是對的,時光不會永遠停在這一刻,若想留住誰,就要先想好選擇誰。人生總會有必須選擇的時刻,躲是躲不過去的。

幻術課正式開始的時候,胡殿判先介紹了慕容斐和程絨兩個術宗的督導弟子。

就如同桓瀾的到來會引起女劍童們的興奮一樣,慕容斐的出現同樣讓大家雀躍不已,加之慕容斐為人比桓瀾隨和太多,故而幻術課打一開始就有了一種活躍輕松的氣氛。

胡殿判大約是看出些什麽,在一陣急促的咳嗽之後,說道: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,在此的所有去年沒通過殿試的劍童,幻術都是你們沒有通過的一門吧?”

此話一出,果然管用,眾人頓時安靜下來,等著胡殿判的後話。

“幻術和禦劍術是本殿兩門最難的功夫,但大家可知,為什麽你們一入禦劍堂就可以開始修習禦劍術,而直到現在才得以修習幻術麽?”胡殿判撫著花白的胡子問道。

“是因為要使用劍魂的力量麽?”

“是因為我們的心力現在才夠吧。”

都答對了一部分。我們蜀山的幻術的確要用到劍魂的力量輔助才可以完成。但是還有一點大家沒有提到的,就是幻術是制造幻象的術法,不但會迷惑別人,也會迷惑自己,這是需要擁有強大的內心、堅定的意志才能自如操控的術法。所以,是否被迷惑,不完全是由力量來決定的,大家明白了麽?胡殿判說完這麽長一段話,頓了頓,止不住又是一陣咳嗽。

“總而言之,你們要拿出雙倍的努力用在幻術課上。”說到這裏,胡殿判轉而問那個叫程絨的督導弟子,“你當年應該就是因為幻術不過關,不得不在義金殿學了兩年吧?”

程絨是一個模樣細致、身形纖巧的女劍童。她點了點頭,懇切道:“大家若是想探討大試失敗的經驗,或者排解屢試不過的沮喪,都可以來找我聊聊的。”

如此晦氣的話題自然無人響應,底下一陣尷尬的冷場。

唐謐搖搖頭,有些同情地看看慕容斐,心想:有這麽一位冷場姐姐存在,恐怕會逼得那些男劍童也和女劍童們一樣,要圍著慕容斐打轉了。

44、桃花障

蜀山的桃花比其他地界開得略晚,每年三月中旬,山間始有緋色星星點點地冒出來,但是某一天醒來,忽然之間便有朱霞緋雲綿延百裏的綺麗景色躍入眼簾,這時候,便是學習幻術桃花障的最好時機。

胡殿判緩緩擡起青筋暴露的右手,一朵在空中飄飛的粉色花瓣落在他的掌心。

他看向劍童,鄭重道:“初涉幻術,之所以第一個便要學桃花障,是因為桃花本身就是具有幻力的東西。”

花瓣翻落手掌,他頓了頓繼續說:“聽說,有人只要望著桃花便會因為失神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,且不管是否確有其事,對於初學幻術的你們來說,桃花本身的幻力再加上你們自己劍魂的力量,能夠幫助大家很快地建立起幻象來,你們也可以借此體會創造幻象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。故此,雖然桃花障是只有在這個季節才能使用的幻術,但是對於幻術修煉來說,卻是極為重要的。”

胡殿判說完,要求所有劍童圍成一個圈,而自己則和慕容斐與程絨站在圈中。接著,他讓眾劍童什麽都不要做,只是耐心地等待即將出現的幻象。

片刻,天空中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粉白色花瓣翩然飄落。風起了,那些花瓣在風中打著旋,忽上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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